吟苑逸闻
郭澹波
茅台酒
1945年7月,黄炎培访问延安,看到毛泽东主席会客室有幅画是自己的题诗,诗是这样的:
喧传有客过茅台,酿酒池中洗脚来;
是假是真吾不管,天寒且醉两三杯。
黄激动又感慨。原来,这幅面是1943年第三次反共高潮时,沈钧儒的次子沈叔羊为他父亲“画以娱之”的。画面是一把酒壶,上写“茅台”两字,壶边几只杯子。请黄炎培题词。黄想起国民党曾诬蔑1935年3月长征中的共产党人在茅台池里洗脚。就根据这件事,题了上面这首七绝。诗意在画外,是提醒世人:十年前对红军的“追剿”有什么结果呢?这幅画,沈叔羊在重庆展出过,想不到竟会挂在延安共产党中央主席的会客室里。1952年春,黄炎培副总理到南京,陈毅(1901-1972)用茅台酒款待他时说:“当年在延安,读任老(注:黄炎培,字任之)先生《茅台)一诗,十分感动,在那个艰难年代能为共产党人说话的,空谷足音,能有几人!”说着,当场背诵了黄的原诗,并即步韵和了两首
全陵再会话茅台,万古江流送喜来。
多谢君诗传韵事,江南畅饮酒三杯。
金陵再会饮茅台,为有佳宾乘胜来。
服务人民三十載,逢春共祝不停杯。
黄任老感动极了。即席和了一首:
万人血泪雨花台,沧海桑田客去来。
扫却金陵龙虎气,为民服务饮千杯。
真千古诗坛佳话。
邓拓与萧军
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这年冬,萧军(1907-1988)随东征大队从延安出发去东北。路经张家口时,与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宣传部部长兼《晋察冀日报》社社长邓拓(1912-1966.5.18)相识,萧全家借住在报社宿舍。邓萧两人樽酒论文,相见恨晚。期间,萧军为《晋察冀日报》撰写了《关于鲁迅先生的旧体诗》、《灰败思想根源一解》、《旧事重提》、《闲话“东北问题”》等文章。翌年春,萧军只身结伴东行。临行前夕,邓拓派人送一首诗赠萧军,并附短言:“刚才可惜没有多谈,送你一首小诗,看后一笑。明早你出发时,希望能看看你,别了!握手。”诗是这样的:
战歌诗思绕长春,结伴还乡气若龙!
《三代》鸿篇才未尽,十年游客意犹浓。
胸怀作计充闯将,去住为生胜老农。
翰墨场中飞虎出,高峦深泽纵奇踪。
萧军次韵一首答谢邓拓:
一别乡关十二春,豪情湖海慕元龙。
醇醪乍酌人初醉,古塞春迟绿未浓。
虽许丹心酬父老,只馀一笔报工农。
相逢他日知何往?同气连枝迹有踪。
此时,邓拓与萧军,都是意气风发、豪情满怀,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,均在“文革”中先后罹难,邓拓含冤丧生,萧军却大难不死,盼到了“四人帮”覆灭。1979年9月5日在北京隆重举行邓拓追悼会,萧军写了《夜深难寐成诗二律》悼念亲密的战友:
丹心凛凛路迢迢,一夜风狂怒海潮!
文字狱兴英须有,抄家谳定逋难逃。
十年血碧燕山月,此日魂招金水桥。
漫道才高憎命促,满江红赋雨潇潇。
卅四年前喜识君,夜阑杯酒共论文。
春风紫塞张家口,结伴还乡哈尔滨。
杨柳依依天外路,征尘滚滚岭头云。
何堪此日成追忆,岂有苍苍丧斯人?
一死一生,谊情不泯;诗笔留踪,千秋不朽。
血染青天白日红
抗日战争胜利的1945年,昆明发生“十ニ·一”修案,死难西南联大女生潘琰君、男生李鲁连、昆华工校学生张华昌、南菁中学教师于再等四人,伤十多人。潘是救护负伤的同学,被手榴弹炸伤倒地,凶残的特务复在她腹部猛戳三刀而牺牲的。修案发生后,联大召开教授会,有人提议罢教三天,声援学生、以十九票未获通过。散授萧涤非(1907-1992)为此痛心疾首,含泪写成《哭潘琰君)二律:
堂堂黉宇变屠宫,血染青天白日红。
载籍应无前例在,先生谁不动于中?
体言辍讲争三日,剩欲归耕老一农。
世事也知无处说,低眉深觉负春风。
哭君无泪又沾巾,历乱三刀证此身。
人性于今惟有恶,天心自古不亲仁。
由来政治多污渎,凡在高明有逆麟。
占得西南联大葬,英灵长共五华春。
“血染青天白日红”语含双关:盖惨案发生在青天白日之时,而国民党政府的国旗系“青天白日旗”也。第二首末句“五华”,指五华山,在昆明城内。